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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水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记录下来也是为了防止以后将这件事完全忘记,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记忆的细节也越来越模糊,但是当初那种美好的感觉却在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故事还要从20年前说起,那时我六岁,或者七岁,是一个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疯狂玩耍的年纪,从不计划第二天的事情,也从不考虑将来的烦恼。也记不清楚当时是读学前班还是小学一年级了。总之在那时,在某一天里,当下午四五点放学之后我就会背着书包,要么和同学一起,要么自己一个人来到一个我称之为“堵水的地方”。

那里其实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平方米见方的一个花坛,说是花坛,但是由于无人照料或者年久失修,上面没有任何花草,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混合着泥土和沙子的坛子,坛子周围用砖块围起来,约有一米多高。花坛位于一个堡坎的下面,右侧是直通堡坎上方道路的石梯,而左侧隔着一条水沟的是一座厂里用红砖瓦盖起来的老式两层小房子。也就是说,花坛三面被围着,左侧是房子,右侧是斜坡和石梯子,前面是堡坎的墙。而在堡坎和花坛之间,也就是堡坎上方道路靠花坛这一侧的路边,有一根铁制的巨型供水管道横穿而过。之所以说它是巨型管道,也可能是因为当时的我人比较小,我一直觉得即便我整个人趴在管道上面,也不能把管子环抱起来。而由于当时市政条件不好,这根管道的大部分地方是裸露出来的,呈现出锈蚀的红黄色。环境就是这样,按理说这本是一个很普通的地方,到处都透出破败和荒凉的感觉,但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在最寻常不过的地方发生的。在花坛上方的供水管道由于锈蚀,发生了一些渗漏,流出来的干净自来水沿着堡坎和斜坡一路蜿蜒曲折向下流淌,冲刷出一道小溪流似得沟壑,最后在花坛里形成一个个小水坑,最后再从花坛正前方的空隙流走。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最先发现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带我来到这里,反正从我有记忆的最早的时候就开始在这里玩耍了。这个地方简直成为了当时我和小朋友们的一个根据地,并且有趣的是,似乎只有我和我的朋友们知道这个地方,其他年级其他班的同学很少有来这里玩的,也许是因为年龄小一点的孩子还没有这个能力玩,而年龄大一点的孩子已经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了吧。对于在这里玩的我们来说,尽管是堵水,但在小孩的心里会天然的把游戏想象成更高大上的事情,于是堵水就变成了“修水库”,“修大坝”。当一群小朋友用泥巴砌出一道道泥巴墙之后,原本在花坛中直接流走的水会因为阻挡改变路线,弯弯曲曲着进行,并在最后一道泥巴墙之前聚集成一个大水坑。说来也巧,管道的渗漏水不快不慢,要是快一点,小孩子们很难在短时间内修建泥巴墙,要是慢一点的话又会因为老半天没有多少水而失去玩耍的乐趣,一切就像是梦里一样安排的刚刚好。一群孩子蹲在花坛里,有时候几个孩子研究改变水流的路线,用小手刨出一条新的沟壑,或者用泥巴在需要的位置修筑墙来改变水流路线。有时候用小手给最后的“大坝”不断的加料修高,会因为“大坝”出现裂缝而惊慌失色,大声叫同伴支援,而这时同伴们便会立马跑过来用更多的泥巴维护“大坝”的稳定。有时候在“大坝”修得比较好,一切都比较稳定的时候,我们会等着水慢慢的聚集,或者闲来无事用多余的泥巴捏成泥巴球,混合一些比较干的沙土,最后比较谁捏的泥巴球更硬更结实。从这种玩耍中,我甚至觉得我们从小就掌握了结构的稳定以及水流的相关经验,尽管不是知识。并且极大的激发了我和小朋友们的创造力和动手能力,而在用手堆泥巴的过程中,也因为和泥巴的接触增进了我和小朋友们的免疫能力,我有时候想起来觉得真的很庆幸,如今大城市的小孩想要在城市里找到这种玩耍场地几乎不可能了。

我和小朋友们每次玩耍的时间大约都在一小时左右,结束的信号是,家住附近的孩子们陆续被妈叫回去吃饭,或者,因为害怕超过家长规定的时间而受罚自己离开的。每一次结束或者离开,我们最终都会亲手毁掉辛辛苦苦修好的“大坝”或者“水库”,由于已经聚集了很多水,这些水会顷刻间奔流而下,流下花坛,流进水沟里。一群小孩子看着这一幕有的兴奋,有的怅然若失,最后各自回家。这一切美好都不会被打搅,仿佛一个小世界,除了小朋友的嬉闹就是知了的叫声,以及散落在花坛上,水坑旁的斑驳阳光。夏天如此,但我已记不清冬天的时候自己是否仍然来这里。而这一切美好并没有持续很久,场地和游戏最终都消失了,随着城市建设的加快,我在谢家湾读完小学一年级就搬家到杨家坪去读书了,而那片老地方连同那座红房子一起被推倒,后来建起新的家属楼,也完全找不到、看不出以前的模样了。

为什么堵水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呢?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想现在已经没有当初玩泥巴的那种兴趣和冲动了。每当回想起那种感觉,便不禁觉得现在要获得那种程度的快乐几乎是不可能的。到目前为止,我认为堵水给我带来的是如今完全无法媲美的此生最大快乐。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多数人也越来越难从简单的玩耍中得到乐趣了,这简直就是一种不幸。所以我现在才觉得保持着童心是一种多么重要和难能可贵的品质,我还记得前女友说我幼稚,有几个同事也说我孩子气,也不知道这是褒义还是贬义,不过我还真乐意听到这些话。要是给我一个机会能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里,我会选择在那样一个下午,和那样一群我已经记不清名字的小朋友一起,蹲在那个花坛里玩泥巴,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时,毫不犹豫的用沾满泥巴的手抹一下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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